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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贲巾帼传

    近午时分,云厚重,热气蹿升,令烦闷。

    红墩界主将营房里,索周穿着一件白单衣,脚登一双鹿皮短靴,半眯着儿,斜靠在木枕上,正听着一个扎束青巾幞头幕僚呈报军

    “你给刘汝匿成说,昨晚逃掉那个家伙,”索周懒洋洋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青巾幞头”坐直身,答道:“索将军,但给他说了,将对方装束及所携弓刀作了详尽描述,可他屑一顾,反倒问,’北族部落数以百计,难道高鼻深目、挂弯刀稽胡?’”

    “辫奴,纯粹在狡辩!”索周骂道,“方圆数百里,两军对垒,杀得天昏地暗,除了稽胡,哪里北族?”

    “个意思,也委婉地说了,”“青巾幞头”咽了口唾沫,显出一脸无奈,“可他很耐烦,丢下一句话,便打发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话?”

    “刘汝匿成说,‘放出去一兵一卒,要你们索将军相信,请他自己营中点卯!’”

    “呸!”索周一怒而起,啐道,“那帮辫奴个个长得跟山魁似,红须蓝,嗷嗷怪叫,简直令作呕,想叫去他营中点卯?”

    “青巾幞头”见状,连忙劝道:“将军息怒!咱们也才与稽胡联合,等打败了对面唐军,彼此大路朝天,各走一边,将军何必此等小事动怒呢?”

    “事简单……”索周摆摆手,站起身,向前踱了几步。

    “青巾幞头”也跟着起身,侍立一旁。

    抬头看看屋,低头思量片刻,索周才转过脸,对属下说道:“刘汝匿成肯定在说谎,昨晚逃掉那个胡,一定和他关系,只过,现在咱们知道他竟想干什。”

    “若说他和唐军暗中往,嗯……个……想和唐军单独议和?”

    “难说,”索周一撇嘴,说道。

    “可,李唐对于稽胡而言,族灭仇吗?”

    “那李建成干好事,”索周双手抱臂,中泛起幽幽光,说道,“如今,与们对阵柴绍夫妇,双方在红墩界僵持下,月余,看寒冬即将临,那群辫奴难道想撤札萨克巢休整?毕竟妻儿小都在那里,谁愿意守在戈壁滩孤垒中饱受风呢?

    “确如此,”“青巾幞头”沉道。

    “可要撤退,”索周继续说道,“他们又怕被唐军尾随追击,因此,与对方暂时议和,也权宜计嘛!‘留得青山在,柴烧’,等过了个严冬,再从长计议!”

    “将军分析得透彻,”幕僚点点头,接过话,“另外,据关中密探报,说李建成正在调集兵马,排除乘虚而入,攻拔札萨克城可能!”

    “如果那样,反而倒好了,”索周狡黠地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,“那帮辫奴丢了巢,成了丧家犬,也只一心一意地跟着梁王,才出路了!会像今一般,三心,与咱们貌合神离。”

    “若稽胡单独与唐军媾和……”幕僚皱起眉头,搓着双手,无担心地说道,“要守红墩界,单凭咱们一己力,恐怕困难重重!”

    “所以嘛,要竭力避免那帮辫奴做蠢事儿,陷境,”索周说道,“倒要亲自去见见位稽胡大帅,试探试探,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药,另外……”

    索周抬手指了指旁边案桌,吩咐道,“你执笔,口述,给梁王去信一封,恳请朔方敦促稽胡,务必与同心同德,要生出才好!”

    见属下移步落座,援笔在手,抬头正看着自己,索周清清嗓子,一边踱着方步走过去,一边在口中念念词——

    “跪禀梁王:

    唐军退守黑沙河,连续数蛰伏动,军谨守要冲,扼制水元,枕戈待旦,必令敌虏得向北一步!然而两军僵持,旷持久,稽胡虽助功,&xe001心似变,显首鼠两端状,单独媾和嫌,望梁王敦促酋帅,晓以利害,与同心,切可朝三暮四,崩坏战局!

    步军副总管索周    谨呈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,旋即笔停,幕僚低头将墨汁吹干,然起身,捧着信纸交给了主将。

    索周接过,端详一意地点点头,说道:“好,就样,即刻遣朔方。”

    “遵命,将军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哺时过,头偏西,晚风渐起,帷幕缓动。

    通禀,在一名稽胡卫士引导下,索周到了刘汝匿成牛皮大帐中,只见对方束发成辫,垂下,裘衣披肩,神采奕奕,一条宽大蹀躞玉带扎在间,正站在豹皮椅子前笑呵呵地等待自己。

    索周连忙上前几步,一躬身,拱手致意道:“数见,大帅别无恙?”

    “托梁王福,喝,身子骨儿朗着呢,”对方笑道,抬手一让,请客入座。

    几句寒暄,稍稍停顿,索周开门见山道:“大帅,几番较量下看呐,对面唐军战力过如此,那个什公主也徒虚名,甚至如她男柴绍,一个多月了,咱们道防线纹丝动!”

    索周避重就轻,故作轻松,绝口提己方损失。

    刘汝匿成立即答,端起碗,呷了一口酥油茶,抹抹嘴,说道:“索将军话,也对,也对。”

    “哦,吗?”

    刘汝匿成点点头,说道:“索将军坚守故垒,作壁上观,出去同唐军搏战,所以认对方战力强;其实然,沙洲勇士损失几近三成,便明证……”

    听到对方并未跟着自己意思说话,索周咧咧嘴,“嘿嘿”地干笑了两声,心里开始数了。

    “当然了,唐军几番攻垒,均未得手,”刘汝匿成双眉一,把额心中黑痣高高挤起,侃侃说道,“表明什呢?在红墩界天然屏障跟前,他们攻势徒劳无功,似乎陷入了穷途末路,撤退恐怕唯一选择了!

    再者,久攻下,对方必然心浮气躁,随着时推移,也难说生出什变故。”

    “变故?”索周睁大晴,警惕地一问。

    “个可能嘛,”刘汝匿成轻描淡写地一笑,自顾自地说道,“呵呵,只要咱们坚壁动,垒中清泉,柴绍夫妇可望而可及,终将变成他们余生梦魇!”

    说到里,刘汝匿成抬起手,捏玩着自己打理小辫儿,笑道:“打了大半辈子仗,梁王——出其意,抢修防线,居然能让座百年前故垒重现光芒,大放异彩!想到一处,对面柴绍夫妇也想到,哈哈,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看着对方乐可支模样儿,周索脸上虽然赔着笑,心里&xe001在骂:“辫奴,狡黠如此!只开个头,说了一句,你&xe001说了十句!想封嘴,容易!你暗通唐军,看看你愿愿意攻出去就知道了……”

    想到里,索周低下头去,也端起面前酥油茶,啜了一口,放碗说道:“大帅,诚如适才所言,们两家扼守故垒,虽几成损失,但对方折损更大,看看垒下堆积如山尸骸便可知了,更要说他们一员大将被您给杀了,可以想见,此时此刻,对方军心士气何等低落!”

    刘汝匿成听罢,神采飞扬,无得意地捋须点头,笑道:“那搏战,若柴绍便更好!”

    “那,那,”索周忙迭地接过话,脸上堆了笑容,嘴上说着“大帅神勇,所共知”,可心里&xe001十分鄙夷,直想吐出一句“若杀了柴绍,你恐怕连梁王都放在里了!”

    索周,身体前倾,眨说道,“大帅,唐军遭此重创,强弩末了,看呐,咱们也必过于保守,当乘势而进,反守攻,直扑黑沙河,打他个措手及,说能生擒柴绍夫妇呢!”

    “反守攻?”刘汝匿成皮一抬,反问道。

    “对呀!只要在黑沙河击破唐军,他们必定南撤到自己境内,如此一,战事便彻底扭转了!等到了明年天,得到突厥处罗大可汗恩允,咱们两家联手,杀入关中,便大局可定!大帅您但可以报仇恨,能得到长安宝货仕女,岂美哉!”

    “听上去错,”刘汝匿成嘴角一扯,似笑非笑地问道,“着,索将军改变主意了?缩垒中了?”

    “打仗嘛,讲个因势利导,”索周自嘲地一笑,“要想彻底改变被动局面,最关键一步,就看咱们现在敢敢反击!”索周双一瞪,盯着对方说道。

    刘汝匿成了一口气,往豹皮大椅中一靠,将双手抱在前,看着帐置可否。

    索周也着急,又端起碗,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小口,心里盘算着对方会如何答。

    其实,管对方如何答,索周都觉得自己稳胜券——若出战反击,稽胡骑兵必定打头阵,而自己则带领步卒跟在面,可以坐山观虎斗,收取渔利;若拒绝出战,则说明稽胡心生意,暗通唐军,极可能单独媾和,那自己就先一步,做好反制。

    时,只见帘门掀动,一名千夫长躬身进,凑到刘汝匿成耳边叽里嘀咕地说了几句,一哈,便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大帅事?”索周问道。

    “无妨,”刘汝匿成摆摆手,“看要过冬了,带兵在外,无暇顾及扎萨克城,所以请梁王分派些粮草过去,解决忧,禀报,此事办妥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,原如此,”索周点点头,暗自欢喜,看自己猜得错,对方时时挂记着扎萨克巢。

    正在思量时,只见刘汝匿成双手一撑,在豹皮大椅中坐直身,转过头,缓缓说道:“索将军,反击一事,恐非良策——唐军驻扎在黑沙河非一听闻,他们挖堑筑垒,防守甚严!若说发动突袭,在他们立足未稳时尚胜算,而如今嘛,强行进攻,只怕偿失哦!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尽管看到索周变得些难看,但刘汝匿成视而见,稍稍停顿,继续按照自己思路讲下去,“所以,,坚守故垒以待时变,才咱们明智选择!”

    听到里,索周恨得提起刀捅了对方——“既然要坚守故垒,与唐敌,你何要暗中联络敌?想把当猴儿耍吗?蛮子真个表里一,两面三刀家伙!”

    至此,索周觉得自己试探完成,对方吃里扒外伎俩昭然若揭——拿着朔方粮饷,&xe001干着通敌勾当,打起自己算盘!

    就在一瞬间,“噌”地一下,索周对稽胡戒备心顿时猛增了百十倍,个酋帅虽然近在咫尺,面庞熟悉,但在自己心里,顷刻间他&xe001去万里,如同僵尸一般立在跟前。

    索周毕竟行伍手,在官场中爬滚打多年,只见他挤出一丝笑容,迅速收敛露出凶光神儿,变得温和顺从,连连点头,恭敬地说道,“索某拙见,成与成,全凭大帅定夺……哦,早了,军中些军务须处置,索某告退,改拜会!”

    “索将军慢走,恕远送,”刘汝匿成也起身,只坐在豹皮大椅里将手一抬,算道别。

    走出帐外,天沉下,晚风吹拂,管儿摆动,一丝寒意由下而上传遍全身,索周厌恶地转过脸去,恶狠狠地瞪了牛皮大帐一,头也地朝自己营房走去……